第141章 28_灯下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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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28

  周珩在办公室里静坐了一整天,处理公事的效率极其缓慢,满脑子想的都是眼下的局势。

  许景烨的死活她如今不是那么在意了,反正就这两种可能,他活着会受到梁峰的折磨,不如死了,他死了也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再回来,那她也不必担惊受怕了。

  本来么,在她意识到下一步要对付许家,要分化许长寻和许景烨的关系时,就已经做好了她和许景烨会撕破脸,会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,而如今只是结局提前罢了。

  她对此是有点惊讶,也有点措手不及,但当静坐了几个小时之后,当她逐渐接受这一事实之后,便开始思忖起自己的得利之处。

  要说周家对周珩最大的“教育”,大概就是这一点,无论人性的哪一面露出来,是柔软的还是邪恶的,到最后沉淀下来,最终浮现出来的仍是“自己”。

  是啊,自己。

  人都是自私的,都最爱自己,而她自小长大都不是一个有奉献和牺牲精神的人,若她有,在这样的家庭,这样的环境下,早就死一百次了。

  那天她果断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,让慈心医院的人救下许景昕,这已经是她人生中比较“疯狂”、“出格”的决定了。

  倒不是这件事有多危险,而是长远来看,一旦许景昕没救下来,那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很多后续麻烦,她也会因此自责,为什么要冲动行事,为什么要管许家人的命。

  再说眼下许景烨这件事。

  周珩静下心来之后,已经以非常快的速度处理好自己的心路历程,换做其他人,八成要过好几天才会被迫接受现实。

  而周珩到底不是一般人,索性也就不会介意许景烨的死活,更加不会在意自己又“克”死了一任未婚夫。

  如今她想的事情都是比较现实的,也都关系到自己。

  首先就是袁洋的“消失”,以她的估计,袁洋在这两天都不会联系她,但他早晚要露面,除非他也死了。

  再来就是程崎,她先前还有一点冲动要打电话给他,还在设想程崎一定会找各种渠道、方式,想办法和她见一面。

  但现在来看,她觉得两者都不会,同时也没有那种期待了。

  从实际角度思考,眼下程崎一定在等她表态,若她不表态,这就意味着将主动权让出去,到时候梁峰那边如何抛出引子,将警察的调查方向引向周家,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。

  可她怎么表态呢,这是一个问题。

  她不可能走明面,现在她和谁接触,都会引起各方的怀疑,这一点程崎也很清楚,所以就算她去找程崎,程崎也不会露面。

  她要走,就只能走迂回路线。

  除此之外,还有……

  周珩思路一转,正想到周家,说巧不巧,蒋从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。

  周珩扫了眼来电提示,就将电话接起。

  蒋从芸上来就问:“你在哪儿,今晚要不要回来住?”

  显然,蒋从芸有事要说,大概是白天那通电话里的暗示刺激到她了,而她也已经想清楚了,就算不甘愿,也不得不跟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“女儿”联手。

  当然,联手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坦白,只有坦白了,才能交换信任,彼此信任了才可能合作,否则后面的事必然步履维艰。

  周珩说:“今天肯定不回许景烨的别墅,至于家里……我现在还说不好,我还在公司,待会儿要和老三谈点事情,不知道要多晚。”

  这话落地,周珩又笑了下,用半真半假的语气问:“你该不是打算多晚都等我吧,不睡美容觉吗?”

  蒋从芸深吸了一口气,正要给周珩两句,又把那股火儿压了下去,自然也知道周珩是故意刺激她,于是说:“你要是决定回来,多晚我都等,有些事要当面聊。”

  周珩正要应,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。

  她将声音扬起来:“请进。”

  随即快速和蒋从芸说了句:“先不说了,我有事。”

  推门而入的是许景昕,他看上去和白天一样,神情淡漠,眉宇间有点倦怠,但整体精神还算不错,背脊笔直,开门关门的动静都很小,走路也几乎无声。

  周珩从办公桌后起身,习惯性的给他倒了杯水,两人没有一句交谈,却各自走向沙发。

  许景昕坐下后,将西装外套放在一边,解开衬衫的袖子,往上卷了几下,但他不太常穿这样正式的衬衫,单手卷并不灵活。

  周珩将杯子放下,站在那里看了几秒,便绕过茶几来到跟前,说:“我来吧。”

  许景昕一顿,却没有刻意拉开距离,而是抬高手腕。

  周珩就着这样的高度,将衬衫袖子挽起来,并加以固定,确定不会掉下来,又示意他换一只手。

  等到两边的袖子都卷好了,周珩才和他的目光对上。

  就一眼,她错开了,又在单人沙发里坐下,问:“警方后来又找过你么?”

  许景昕摇头,眼神漆黑,语气很平静的问:“白天你说有事要告诉我,是什么?”

  此时的江城,夜幕已然降临,外面亮起灯火,远处天上还挂着一弯月亮,只是被几片乌云遮住了,若隐若现。

  周珩一下午都没有进食,但她并不觉得饿,这会儿黄锳已经下班,连同海外部的其他同事,也都走的差不多了。

 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。

  “我……”周珩措辞道: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大概猜到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呢?只是我并不肯定,这只是我个人的认知。”

  许景昕依然看着她,隔了几秒接道:“你猜到的人,我认不认识?”

  周珩点头。

  许景昕似是有了判断,又落下一句:“是程崎。”

  周珩有些惊讶:“你也猜到他了?”

  许景昕却说:“不,我只是依据你的反应,猜测你猜到的是他。但你猜测的依据是什么,我其实没有头绪。”

  当然,许景昕又不知道有梁峰的存在,哪怕他先前就猜到程崎背后有人,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的身份。

  周珩“哦”了一声,想了想又说:“我接下来就会把我的依据告诉你,但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,我也不清楚。”

  许景昕点了点头,自此后再没打断过周珩,只是安静地聆听,并时不时喝一口水。

  但大多时候,他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,有时候会注视着她的眼睛,有时候落在她的唇上,有时候眼神飘开,又去看她的手。

  但他的目光并不带半点意味,更没有不礼貌,所以周珩也不觉得被冒犯,只以为他是需要一个注视的定点,无所谓看到的是什么,这只是方便展开思路罢了。

  周珩在讲述梁峰的故事过程中,其实也在动心思,看是否要保留一些,还是和盘托出。

  但这样的思考,很快就在讲述的过程中逐渐淡化了,因为她想到,以许景昕的逻辑思维和智商,即便她有保留,恐怕也会被他分析出来。

  而她既然连梁峰的身份都可以透露,又有什么保留的意义呢,她何必维护梁峰的利益?

  直到整个她和梁峰接触的过程讲完,周珩又补充了一点,是关于她母亲梁琦的骸骨丢失一事。

  这件事令许景昕感到惊讶,他也没有掩饰这种情绪,虽然表面上看他依然平和,却在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疑问,似乎他也在质疑梁峰这样做的动机。

  而许景昕过去是警察,他对人类的骸骨认知,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,在他看来,骸骨的保存在除了下葬和祭奠之外,更大的价值就在于物证。

  人类的骸骨,可以验出很多东西,从骨质受损和外伤上可以判断这个人生前受过什么样的伤害,哪些足以致命。

  当然还可以检验这个人是否中过毒,但凡中了,骨头里就能验得出来。

  还有DNA,通过骸骨来证明此人生前的亲缘关系。

  当这些认知从许景昕思路中划过之后,他很快开口说道:“如果你怀疑是梁峰所为,那么他的动机会有这样几方面,比如调查你母亲的真正死因。你说她是中毒而死,可这一点也是听说的,你也没有验证过。再来,将亲人的骸骨拿走,化作骨灰,方便时常追思悼念,这也是有可能的。如果是出于这个动机,那只能说梁峰和梁琦的感情非常好,不忍亲妹妹在去世后,还合葬在一个陌生人的墓穴里。这对她是一种侮辱。”

  这两点周珩基本同意,在得知梁琦的尸体这样草草处理之后,她也觉得不公,觉得憋屈,也曾试图将它找到。

  至于梁峰和梁琦的感情……

  周珩说:“我不是想质疑他们兄妹的关系。梁峰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布局、复仇,我相信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为梁琦讨公道。可是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周珩又迟疑了,她总觉得梁峰的行为是自相矛盾的。

  直到许景昕替她把话说完:“可是,如果梁峰真的这么在意亲情,在意你母亲,他又怎么会如此对你?你毕竟是梁琦的女儿,或多或少也应该有一点爱屋及乌吧。”

  周珩叹道:“我知道这么想很天真,他那种人怎么会在意亲情呢,我也没有抱过希望,以为他会念在这层关系上对我手下留情。但如果说他是个绝情绝义的人,根本就不会想到去找我母亲的骸骨,所谓的复仇也就只是为自己讨说法罢了。”

  听到这里,许景昕不说话了。

  他移开目光,垂下眼皮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  周珩观察着他的神色,虽然看不出端倪,却突然生出某种错觉,觉得他大概是想到了原因,只是不便说出来。

  又或者是,他也不确定,所以不想贸然道出。

  安静了几秒,周珩正打算开口,谁知这时,许景昕却先一步问道:“梁峰和周楠岳的事,你知道多少,又没有问过家里?”

  周珩说:“问过,但没有下文,我也在给蒋从芸施压,以我的估计,她也憋不住了。就在你刚才来之前,她还给我打了电话,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。我猜,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件事。”

  许景昕点了下头,思路一转,又问:“那么昨天晚上,你和许景烨之间都发生了什么?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儿?”

  周珩有些意外他的思路跳的这么快,却还是说:“他一直都挺不对劲儿的,尤其是我从春城回来以后。至于昨晚么,他也很反常,他提到我昨晚梦游的事……”

  说到梦游,许景昕惊讶的问:“梦游?你经常这样么?”

  “不经常。不,这么说也不对,因为过去几年都是我一个人住,我自己是不知道的,但最近被许景烨发现过两次。”周珩解释道。

  许景烨皱了下眉心:“继续。”

  周珩很快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,只不过这些描述都是她站在主观视角的感受,包括她觉得许景烨阴阳怪气,大晚上不开灯,等她回来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,然后半夜不睡觉跑到她房间里——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锁了门的,那么许景烨是怎么进去的,要么就是他有备用钥匙,要么就如他所说,她梦游了,自己开门跑出去,到他房间里折腾。

  说到这,周珩还不忘补充一句:“我在欧洲治病期间,留下很多监控录像。负责照顾我的安妮一直留着它们,之前我已经联系过她了,我估计也就这两天,她会整理出来分批发给我。”

  许景昕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,周珩一时没读懂。

  直到他吐出这样一句:“如果不是这个病人表现异常,需要时刻通过监控来观察、监视,又何必录像呢。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,那么那些录像,除了留给心理医生作为案例分析之外,也没有其它留存的价值。”

  许景昕提出非常致命的两点。

  周珩半晌接不上话。

  据她对周家的了解,周楠申是不会允许她的录像留给心理医生当案例分析的,他让安妮留下那些东西,唯一的目的就是留给她日后查阅。

  那么问题来了,如果她的病好了,不再为这件事困扰了,又怎么会想到再去查阅过去治病期间的录像呢?

  难道说,她的病一直没好,她一直都在“病中”,只是自认为好了,不用吃药了?

  而周楠申十分清楚这一点,也预备着有朝一日,当她意识到自己不对时,会需要过去的录像进行比较?

  那么她查阅过去的意义是什么,给自己浇一盆冷水,借此认清事实?

  还是……

  周珩坐在那里,表情无比严肃。

  她低着头,感觉自己又好像进入了一个逻辑怪圈,怎么都解释不通。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许景昕似乎朝她这个方向挨近了些,身体前倾,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:“周珩。”

  周珩醒过神,抬眼看他。

  许景昕的双手手肘架在膝盖上,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,一直看着她,里面还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。

  然后,他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是勾了一下。

  周珩就下意识的落下目光,看向他的唇。

  接着,她就看到那两片唇动了动,吐出这样一句:“你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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